你的梦,能敌得过物欲横流吗?
“那是,心灵手巧如顾堂兄。有这样的才华,那都是迟早的事。”
聊到了母亲。她在等顾堂问她母亲是做什么的,这样的话,她就可以大方地说出她母亲是家庭妇女,一手好厨艺,偶尔帮过红白事的人家主厨,这样也能有一份收入。顾堂并没有问这个问题。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芝麻面包,分了她一半。他讲给她听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,和小伙伴去露天坑游泳差点被大水冲走,回家得了母亲一顿打云云,似乎他对母亲的印象定格在了那段时光。话题从母亲转移到了童年。
“我走上绘画这条路也是因为我母亲。我小时候,村子里相当蒙昧,正儿八经念书念出来的人都是凤毛麟角,更别说学画了。”他的精神状态完全松弛了下来,眼睛里有光。“我母亲在县城有一个朋友,据说是早年就认识的,是个画家。有一天母亲从外面回来,兴高采烈地跟我说,我可以学画了,以后当个画家,就有出息了。从六岁开始,每个周末和寒暑假,母亲雷打不动地监督我去县里学画。我的师傅姓傅,离异后鳏居。傅师傅待我相当严苛,常以纸笔相赠,说我天赋是有的,能否成才就看后天努力了。”
“你竟然六岁起就学画了。”
“无论酷暑寒冬,母亲总会在六点叫我起床画画,到上学的时间再出门去学校。”
“你母亲真伟大。”
他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。
“那她现在应该还是很支持你吧。有家人的支持,事情就不那么难。”
他眼睛里的光竟流了出来。“她走了已经快十年了。”
她瞬间哑口。小卫生间破裂的水管正在往下滴水,打在塑料脸盆上,发出“滴—滴”的响动。
“这——”她没说出口。过了许久,她将手挪过去,复盖在顾堂的手上面,“庆幸还有能让我们撑过黑夜的东西。”空气变得冷静。“会好的。”她似乎可以完全看透他的眼神,里面的感伤、伪装、期待和孤独。她想再补充一句时,电话又震动了起来,她按掉赵见廷的第三个电话后,也咽下去了那句“没事,你还有我——们”。
“都过去了,往前看。”他说完背过身去整理书架,将莲蓬捡起来搁回架子上。
她的体内流动着一股相互抗拒的情感,无妄地在对抗着。降落中的太阳将赤橙的余晖洒进屋内,温度似乎降了一些,但还是很闷热。她穿上鞋,系上带子,第无数次欣赏了一遍顾堂的画。她对桌上的印床和刻刀产生了兴趣,在顾堂废弃的石料堆里随手捡起一块刻了几刀。即使他画过许多更加高深复杂的鸟兽鱼虫,但她最喜爱的是他画的荷。没骨的技法于无形中画出荷邀人欣赏的神采,设色成像,冷峻又雅致,不贪图不从俗。他曾赠她一把绘有并蒂莲的折扇,两朵清荷并蒂而生,周围有红鱼群游而过。从收到的那天起,她就将扇子锁进柜子,从不示人。
她在画前站了许久,眼睛盯在画上,思绪在天马行空地向上盘旋,各种支离破碎的想法无头绪地拼接。雷夫的父母,赵见廷的三个电话,并蒂莲,还有明天的返乡……各种复杂无端的想法接连挑拨着她的神经。
她在村里几家餐馆中选了一家门脸比较干净的,和顾堂一人叫了一碗炒拉面。吃完就分开了。高温里,他回住处继续临帖,她坐完她剩下的两站地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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