盲人山谷
四天过去了。到了第五天,这位“盲人之王”仍被他的子民认为是一个又笨又无用的外人。他们过着简单而辛劳的生活。他们衣食无缺,很注重音乐和歌唱,他们也有爱情和小孩。
在他们那个有秩序的世界里,一切东西都适合他们的需要。他们的感官已经变得非常敏锐,可以在十二步之外听到一个人的心跳;他们能像狗那样轻易凭气息分辨人。
一天早晨,两个育人和努涅斯在一起坐着,他想向他们表明视力的实际价值。他看见彼德罗朝他们走来,当时还距离很远,听不到声音,也嗅不出气味。“过一会儿,”他告诉他们说,“彼德罗就要来到这里。”刚说完,彼德罗就转过身朝围墙走去。彼德罗并没有来到,他们都嘲笑努涅斯。
他打算把他们之中的一个打倒地上,借着公平的格斗来表明眼睛的功用,他抄起锄头。他们都站着戒备,耳朵朝着他听。他感觉到无可奈何的恐怖,连忙逃出村子。
他斜穿过一片草地,留下一条践踏的痕迹,然后坐在小路旁。有些人拿着锄头和棍子,朝他走来,他们一路上时常停下,用鼻子嗅闻,并且佩听。“波哥大!”一个人喊道,“波哥大!你在哪里?”
他大声回答:“瞧,我在这山谷里要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他们摸索着前进,可是走得很快。那情形很像玩捉迷阐,除了一个人之外,所有的人都蒙住眼。忽然间,他发觉自己置身在追逐者所构成的一个大弧形阵线内。“我要伤害你们了,”他说,由于情绪激动而抽搐着喘气。“老天在上,我真要伤害你们了。”
他开始朝着那个包围圈的一个缺口跑去。盲人们也挥舞着锄头和棍子在跑。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,发现一个大个子向前冲来,对他发出声音处挥击。他胆怯了,急忙转身,在惊慌中朝围墙的一个小门口逃去。到了墙外,他绊倒在岩石上。他在那
里躺下,抽噎地喘气。
这场政变就此结束。他在外面待了两天两夜,役东西吃,也役遮蔽。最后,他爬到墙边大声喊叫,直至两个盲人从门里出来。
“我疯了,”他说,“但是我的感官有缺点。”他们说这样就比较像话了。他们间他能不能“看见”。
“不能,”他哭了——因为现在他身体很虚弱,而且病了。“那是傻话。那两个字毫无意义!”
于是努涅斯变成了盲人国的公民,那些人都慢慢和他熟了。其中有他的主人叶考布,在不生气的时候是个和蔼可亲的人。有叶考布的侄儿彼德罗。还有叶考布的小女儿麦迪娜·莎洛泰。她不大受人尊重,因为她那闭起的眼睑不像山谷中一般人凹得那样深,但在努涅斯看来,她的眼睛好像随时都可以再张开;她的睫毛很长,大家认为是一种破相。努涅斯却认为她很美。
有一次,在一个休息日的集会里,他们两人并肩坐在朦胧的星光之下,他的手落在她手上,大胆地把那只手握住,她也紧握回报。
从那次以后,他每有机会就和她谈话。不久他就向叶考布和长辈们要求娶她为妻。
这件事情最初遭遇到激烈反对。青年男子都很愤怒,认为这会败坏他们的种族。后来一位长辈想出一个办法。他说:“波哥大的眼睛有毛病影响了他的头脑。他的眼睛鼓胀,眼睑能眨动。因此他的头脑经常在烦躁激动。动一次手术就可以除去那些有刺激作用的物体。”
“你总不会要我丧失视力吧?”他问她,“我整个的世界都是视觉的赐与。美丽的东西……花、夕阳……和你。单是为了看见你那可爱的脸,就应有视力。”
“有时候我希望,”她说,“你不要这么讲。我知道我的面容很秀美--但是现在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——你认为——如果我同意这件事——我会更好些?”他终于说。
她伸开双臂搂着他;大哭起来。“噢,你答应就好了!”她呜咽着说。
在进行手术前那一星期,努涅斯一点都睡不着。在他享有视为的最后一天开始的时候,他和麦迪娜·莎洛泰单独在一起几分钟。
“明天,”他说,“我就看不见了。”
她紧握着他的手。“他们不会使你多痛的。而且,我的檀郎,你是为了我而受这痛苦的。”他最后一次看她那可爱的脸。“再见,”他低声说。
他打算前往一个人迹罕到的地方,青草地上开着白花,真美,他将待在那里,直到牺牲的时刻来临。但当他抬起头来,看见早晨像个身披金甲的天使,于是他继续前行,往上走,出了墙垣,到达那些岩石山面。他开始往上爬……
日落时,他已经爬到很远很高的地方。衣服撕破了,四肢血迹斑斑,他身上有多处瘀伤,但他恬然躺在那里。夕阳的红光逐渐消逝,黑夜来临,他仍然在寒星下恰然自得地躺在那里,面露笑容,感到欣慰。因为自己已经逃出了本想在那里为王的盲人山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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