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食

“尊重我点,小伙子,要不然我就不讲了。听着,根据古代文献和我自己的经验,野生动物资源在某一生态环境的衰竭可能是由于地震、干旱或者野火等自然灾害造成的,也可能是瘟疫或者猎取无度所致。可是,并没有任何灾害,任何疾病的迹象,因此,我相信准是最近出现了生态失衡。也许是某种新的猛兽闯入这个地区,由于没有天敌,便耗完了我们当地的动物资源。也可能是本地区某种凶残动物数量增长超过了极限,我不清楚。我们别无选择,只有等待出现新的生态平衡。如果我有精力的话,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,往南远走高飞。这就是我对你和玛蒂达的忠告。”

“孩子出生前,我们哪里都不能去。”

“那当然,我没有想到这点。希拉里,不管怎样,老鼠倒多的是。”

我用衬衫包好尸体,将临时口袋甩在肩上,丹东拿起他那份生肉,跟着走出客厅,进入狭窄的门厅。我们向外面瞧去,只见茫茫的草丛、水泥地和风徐徐,没有任何动静。我抬头仰望,大街两旁高大建筑的窗户里残存的碎玻璃反射出道道月光。

不知怎么的,我忽然想到了玛蒂达,她对我带回的丰厚礼物不知有多么高兴,尽管只是些筋筋疙瘩肉,并不象她在杂志上读到的美食。

丹东和我来到露天里才觉察到危险。

街道十分宽阔,显而易见,这个十字路口从前是一个重要的闹市区。地区中央有一座干涸的喷泉,长满了茂盛的牵牛花、长春藤,正好是我们行进路线最近的隐蔽处。我们急忙穿过大街,向那庇护所冲去,躲进喷泉底座中央一尊微笑的孩子雕像下面的灌木丛里,彼此偎在一块。我们喘气时,第一次听见一个诡秘的声音,预示着大难临头了。声音很轻很轻,犹如悄悄的笑语,太细微了,我简直怀疑自己的感官有问题。丹东用肘推了我一下,悄声说:

“他妈的,究竟是什么声音?”

“我不知道,我讨厌这声音。”

我盯紧紧地贴住雕像底座,紧张地环顾四周,只见高高的草丛和藤蔓微风荡漾,残缺不全的人行道上几片树叶摇曳。我掏出手枪,拉上扳机,丹东放下血淋淋的腰子,握紧矛枪,伸长他那瘦骨棱棱的脖子四处张望。我们俩又同时听见那神秘的玩笑声。听不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,似乎是从我们四周冒出来的,又仿佛是从空气中,从我们躲藏的长青藤丛里钻出来的。

“真讨厌,你觉得是什么东西?”

“我不知道,老东西。闭上嘴。别吭声。”

声音渐渐大了,清晰了,我意识到自己在倾听实实在在的讨论,并且惊恐地发现自己能够揣摸出讨论内容。尽管讨论语无伦次,暗藏的说话者的吐词滑溜溜的,含混不清。

“人人人肉人肉。好吃好吃。是呀。”

“是呀是呀。哦,是呀。”

“人肉人肉。”

“好吃。好吃。好吃。”

我打量了周围,仍然没有发现谈话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。这时候,丹东抓住我的胳膊,示意我注意我们正前方附近一簇草木,他那蜘蛛般的八根手指颤抖不已,比言语更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恐惧。尽管月光皎洁,我却费了好一阵才瞧见红色斑点,在他指向的草丛里闪光,宛若珊瑚。我明白了,这些斑点只可能是眼睛。

“肉是呀人人肉。”

“走走吧。走吧。是呀。是呀是呀。”

“人肉人肉。”

讨论富有煽动性,我意识到那些怪物正在相互鼓动攻击我们。于是,我当机立断,瞄准最近的一双眼睛,立即开火。枪声掠过大街上空,同时传出一阵惊叫声,我看见一个个朦胧的阴影一窜一跳地穿过草丛。

“去拖过来,小伙子,”丹东说,“咱们看一看那该死的东西是什么模样。”

我冲出去,将我射中的那东西的尸体拖回来,扔在丹东面前。那怪物个头小,虽然死了,却似乎仍然显露与其大小不相称的凶恶。三瓣嘴,粉红色的性感嘴唇后缩,露出一排锐利的黄牙,血从脚掌流到脚爪,结成了痂。形体有点象人,但膝盖长有多瘤结的肉趾,脚趾扁平,因此我想它不会直立行走。丹东显然对怪物的弯曲的手指感兴趣,好奇地将它们扳来扳去。

“第三根手指可以正反移动,”他告诉我,“具有抓握工具、使用工具的能力。不过,我怀疑它使用过。它的肌肉组织太发达,太可怕了。”

“到底是什么怪物?我不喜欢这模样。”

“我也不喜欢,小伙子。我想,我们发现了我先前推测的嗜杀者,从它的指拇和初具人形看来,我估计可能是从人种变异而来的。不过,这怪物的其它特征又纯粹属于动物的。”

“我觉得它象我杀死的类人猿。”

“是的,相当象,但也有点象你,希拉里。”

环绕干涸喷泉的高大草丛里又响起了咝咝的讲话声,打断了我们的猜测。声音尖厉刺耳,我明白这群怪物正在鼓足勇气,准备再次向我们发起进攻。因此,我拉上手枪扳机,瞄准那些恶毒的眼睛,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子弹射完,伴随着枪声又是一阵尖叫声,继而一片寂静。我知道我只为我们赢得了短暂的间歇,便急忙将枪插进皮带,拔出猎刀,丹东徒劳地挥舞矛枪,朝空中猛刺,喉呼呼作响。

原创文章,作者:大卫·赫尔。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:https://www.yuanyeer.com/essay_read/146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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